在卡尔曼和莉娜面前的两条路，是两条完全不同方向的路，唯一的交点就在此时的脚下。他们一旦踏下了第一步，无论是朝那个方向，都将是一条单向无回的远路，在路的尽头埋伏着完全不同的结局，而这一路的旅程走下来，将成就出两路完全不同的人生。
    如果他们俩不按照别人的要求出走，选择留下来什么也不做，仿佛太空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做得到吗，他们能永远做到吗。他们所回避的，他们所不愿意正视的，他们真的能远远的躲开吗。
    如果他们俩循着那神秘的指示出走，将立刻面对完全陌生完全未知的世界，离开了火星，将去到哪里，以后的每一步每一个选择，他们能够预料吗，他们能够决定吗。为了那已经成为历史的一点秘密，为了那秘密隐约的一丝希望，值得吗有意义吗。

    然而，人生是无法暂停的，哪怕是思考都要耗用时间，而时间一过，即使你什么决定都没有做，实际上也已经被动地做出了决定。面对选择，人们必须选择，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莉娜，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呜…”
    “你不让我问你…其实就是，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没有，没有…”
    “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希望你在我身边。”

    能怎么办，当一项选择放在一个具体的人身上的时候，其实人们并不是在选择，而是在反复尝试接受自己潜意识里一瞬间已经做出了的决定，面对自己陌生的内心努力地堆砌着勇气，在心里习惯和麻木着选择后将出现的局面而已。从这个意义上说，可以认为一个人的一生是注定的，也可以认为人是有命运的，当然不是说人一生的具体轨迹，而是说人生的方向和性质。

    这天夜里，卡尔曼在一场恶梦中醒来，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种鬼魂，看得见摸得到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没有区别，因为他仍可如常一样地吃睡生活，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不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他用冷水洗完脸，在镜子前注视着自己，看着自己的模样，看着自己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镜子后面的世界，忽然卡尔曼下定了决心，走！
    卡尔曼和莉娜决定连夜按绑架者提供的方案出走，他们没有带任何东西，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只是悄悄启动了绑架者给莉娜准备的一个小设备。
    然后他们俩不紧不慢地来到外头，上了一辆交通器，先说了一个他们俩常去的地址，快到的时候又改了一个郊外的地址。
    到达的时候，卡尔曼和莉娜走下交通器，发现前方的角落里果然停了一辆黑色的交通器。他们俩走上前去，交通器的门自动就开了，往里一看原来有个人。

    卡尔曼左右晃了晃试图看清楚那人，一边问道：“你是…”
    不等卡尔曼说完，交通器里头传出一声叫喊：“快上来，走！”
    卡尔曼和莉娜大眼瞪着小眼，犹豫了一会儿，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莉娜牵了一下卡尔曼的手，卡尔曼明白，事情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回头的，也由不得自己了，他们只是小人物，没有人也没有必要去对他们怎么样。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这辆黑黝黝的交通器，随着门在身后关上，交通器“嗖”地向前冲了出去，莉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交通器在地下城市里穿梭钻拐，一会儿功夫就让卡尔曼不知身在何处了，最后飞进了一条废弃的竖直管道里，卡尔曼猜测他们应该正在直直地飞向火星表面。果然，交通器飞出管道口后一箭冲天，直接往太空中飞去，舷窗外的景色转瞬间变成了浩瀚无边的星空暗夜。
    在完全黑暗的幕底上，镶嵌着数不清的一闪也不闪的星星，静静地悬浮在四周，仿佛就在不远的身边，伸手就可及。看着看着，因为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全是星星，甚至让卡尔曼感觉是自己悬浮在这星点中间，仿佛这空间没有了距离，失去了纵深，远的近的全都一样，无从判断。这令人迷醉的幻象一般的星空，宁静而永恒得让人心潮翻动，澎湃不已。

    忽然，交通器一个猛拐，向左方飞去，座舱里搅起了一阵怪响。原来是前方控制台发出了跟踪警报，交通器被火族的战机盯上了。
    “莉娜，你怕死吗？”
    “怕，我怕死的很孤独，我怕孤零零的一个人就死了。”
    “呵，你是要拉个垫背的吧。”
    “我怕这世上没有一个对我的死有所谓的人。”
    “你的要求其实也不高啊。”
    “那你怕死吗？”
    “我没怎么想这个问题，我要真死了的话，就死吧，我不会挑地方，挑时候的。”
    “你就没有什么要求？”
    “呵，我的要求啊，要不，就让阎王爷满足你的要求吧！”
    “你个死东西，你要是先死了，那我的要求怎么实现？！”
    “我跟阎王求了的，能不能兑现，可不是我的事儿！”
    “你个死东西，阎王这一套你也信？”
    “得了得了，对死的要求，其实都是关于生的要求。”
    “那你对现在有什么要求？”
    “没有什么呀！”
    “你就不会要求我别死？！”
    “哦，好，莉娜呀，莉娜，你可不能死啊！”
    “还有呢？”
    “还有？哦，我呀，我，我可不能死啊！”
    ……
    就在这时，交通器猛烈地一震，他们被战机击中了，幸运的是没有爆炸，只是速度降低了。
    一会儿，一架战机飞到了他们的侧面，示意他们减速接受检查。他们的交通器不加理会，颤动啸叫着反而往前加速，不远处的太空基地就是他们的第一目的地，在那里将有人接应他们。
    卡尔曼和莉娜在舷窗边寻找着忽左忽右的战机，恨不得能一炮打落那讨厌的跟屁虫。

    忽然，交通器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交通器无人控制！交通器无人控制！”。
    真是糟糕，原来刚才是驾驶员被打中了，负伤后又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但还是没能完成任务。
    “怎么办？”卡尔曼说着，感觉全身都发热了。他没飞过这种鬼东西。
    莉娜一边往驾驶台钻去，一边说道：“我看看，如果是老型号的我能应付。”莉娜这几年在太空中没有少飞各种飞行器。
    爬到控制台前，莉娜一把握住控制杆，努力稳住交通器，他们的方向重新对准了显示屏上的目的地。控制台上好像到处都在闪烁着报警灯，但他们俩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意思，要怎么消除。
    莉娜说，这艘交通器跟她见过的所有交通器，都不一样，连基本的布局格式都完全不同，看这控制台就感觉好像有非常多陌生的功能，真不知道这是制造来给什么人开的。
    好不容易，他们摇摇晃晃地终于飞到了目的地，一处大型的太空中转基地。奇怪的是，火族的战机一路上竟没有再次攻击他们，不知道是为什么。
    可他们的大麻烦还是来了，莉娜不知道怎么给交通器减速降落。任凭莉娜怎么扳动控制杆，或是拨动那些比较像控制速度的机关，交通器都只是抖动着往前直冲。感觉他们非但没有减速，好像还加速了。

    卡尔曼突然一把压住了莉娜的手，大声喊道：“别动，别动，是自动导航。”
    莉娜缓缓地将手拿开，果然，交通器被遥控了，可能是进入了什么范围。
    这时，控制台上的报警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有人在远程修复这艘交通器。由于进入了太空基地的空域，火族战机留在了外围，没有跟进来，但是卡尔曼和莉娜马上发现，同时有好几艘交通器径直向他们飞来。
    追击者在后面疯狂追赶，但卡尔曼他们的交通器，可能是控制者事先安排好了路线，在太空基地的窄道小径里，左钻右拐地总是恰好通过，那些仿佛为他们度身定做的入口暗关。一会儿功夫，后面的追击者都不见了踪影，他们的交通器也神秘地停靠在一处废墟角落里。

    交通器的门自动打开了，卡尔曼和莉娜先探头往外看了看，没有人，只是在几步之外停泊着另一辆完全相同的交通器。他们走了出来，眼前那辆交通器“哧”的一声自己打开了门，卡尔曼往里看了看，里面没有人。
    俩人绕着交通器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指示或线索。卡尔曼满腹的狐疑，又是焦惧又是犹豫不定。
    莉娜看着这两辆交通器，忽然说道：“卡尔曼，我感觉绑架者，不像是要害你的人！”
    “什么意思？”卡尔曼回头望着莉娜。
    莉娜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卡尔曼，我们必须分开走！”
    “为什么？”卡尔曼问道。
    “我们是甩不脱后面人的，我们会被抓回去。” 自从当年跟父母离开火星以后，莉娜仿佛永远是在逃亡、奔命，面对这种局面她比卡尔曼要多一些经验。
    “我们可以一起换乘另外那辆交通器，空的让它空跑。”卡尔曼着急地说道。

    莉娜看了一眼交通器，十分笃定地说：“不，如果控制的人是这意思的话，身后这辆的门就会关上。”
    “莉娜，我们可以在一起的。”卡尔曼反对道。
    “卡尔曼，我坐原来这辆，我去引开他们。”莉娜说完，就要扭头离去。
    卡尔曼一把拉住莉娜的手。“不行，莉娜，你会被击落的。”
    “要开火的话他们早开了。”莉娜看着卡尔曼的眼睛，看着他们拉在一起的俩人的手。
    卡尔曼用力掐住莉娜的手心说道：“不，莉娜，那是因为我们在一起。”
    “卡尔曼，你相信我。”莉娜推开卡尔曼的手，转身上了他们乘来的交通器。
    卡尔曼的心里一番沸腾翻覆，冲到口边却只是长长地喊了一声：“莉娜…”
    莉娜回过头，万万不舍地嚷道：“卡尔曼…你要救出我家人，还要替你妈妈解开哈肯的秘密！”
    交通器升了起来，离开了地面，卡尔曼大声喊道：“莉娜，莉娜…”
    “卡尔曼…记得来找我…”莉娜的声音瞬间被带走了，消散在稀薄的空气里。

    两个人的生命，两个人的空间中，被这世界塞入了太多的颗粒，太多尖锐的杂质，而他们则像蚌贝一样，从身体里从心灵中分泌出汁液，顽强地悉心地将它们包裹起来，容纳着。
    他们无法有更多的语言留传给对方，无法将那太多的细羽纤丝一起整理诠释，只能在分离后，各自躲藏在角落里，孤寂地抚摸着心中那一颗颗星星一般的珍珠，一层一层地琢磨那凝结在晶莹表面上的感情，和内核深处的伤痛。

    卡尔曼仿佛一只被卸掉了铠甲的爬虫，傻乎乎地忘却了抵抗般，匍匐在那黑漆漆的容器角落里，任人交易运送，从宇宙的这一头直到了宇宙的那一头。
    卡尔曼直愣愣麻木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经进入一种视死如归的状态，他在心里隐隐地做好了面对各种可能的准备，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他的选择，也可以说是他的命运，他的心中不怨不尤也没有愧悔。

    终于，卡尔曼到达了一个小种族基地，当他从不知道已经换乘了多少趟的交通器里钻出来时，他第一次踩在了一颗小行星的表面上。在这个小行星基地，因为表面曲率比较大，感觉好像看不到什么远处的建筑物，或许徒步完成一次“环球”旅行也要不了多少的时间吧。其实，这个基地早已经看不到它原本的石质表面，因为它的外表已经被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人造建筑和人造设施所覆盖。

    一辆只能乘坐一人的小车，从通道的尽头向卡尔曼驶来，拐弯掉头停在了卡尔曼的面前。
    卡尔曼看了看这小车，走前几步坐了上去，小车启动带领着卡尔曼向基地深处行去。卡尔曼坐在车上心想，难道就是这个种族抓了伯格和他父母，现在还要抓我吗，我能有什么价值，或许这个种族也只是傀儡爪牙，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正的幕后控制者是谁呢。
    小车不急不慢地，载着卡尔曼通过了一条条走廊和一扇扇门，最终将卡尔曼带到了一面紧闭的大门前。卡尔曼犹疑地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没有守卫，没有任何活动的东西，他走下车来到大门前面，小车在身后自动离开了。
    这时大门“哧”地一声向两边退去打开了，没等卡尔曼看清楚这门后都有些什么，地上“滴溜溜”地滚过来一个圆球，卡尔曼正想弯腰瞧瞧这球，它竟自己飞了起来，飞到跟卡尔曼差不多的高度，这是一个半透明的浅蓝色的圆球。卡尔曼明白，这不是一个真实的球，只是一个虚拟的影像，不过却是一个令人看着十分舒服可爱的东西。

    忽然，这圆球变得扁了，又变得凹凸不平了，哎，长出耳朵来了，卡尔曼一看，这不是自己吗，俨然是一个夸张漫画的卡尔曼。
    “您好，欢迎光临‘圆球’之家！”这张脸霍地睁开了眼睛，还发出了声音，吓了卡尔曼一跳。
    “你好？！”卡尔曼像闷罐里的小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要如何招呼眼前这个东西。
    这东西好像卡通人物一样，抽搐着跳了跳向卡尔曼“走”过来，又传出了声音。“你是卡尔曼吗？”
    “恩，我是！你是谁？”呵，看着眼前这个正模仿着自己的东西，还知道我的名字，可让卡尔曼心惊不小。
    “这里是‘圆球’之家，那我当然是‘圆球’啦。”这东西发出着声音，又凭空飞转了起来，好像还挺开心的。
    “你，你叫‘圆球’？”卡尔曼心里琢磨着，这东西，叫圆球？好像它，并没有什么恶意似的。

    “嗖”地，这东西一下子停住了，远远地瞅着卡尔曼，仿佛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可是一个有思想的圆球哦。” 
    “可你看起来是我的样子呀。”卡尔曼模仿着这个“圆球”的腔调说道。
    “恩，你不喜欢我这样吗，那我再变个模样。”这圆球似乎还能听出卡尔曼说话的语气来。
    “哎哟，你怎么到处乱跳啊？”看到圆球上下左右四处地弹跳，卡尔曼连忙用手臂挡着脸，问道。
    “我变的时候就会这样，别怕，我撞不着你。”其实，就是撞着了也没有什么，圆球只是一个影像，并不是实物。
    圆球疯弹了一阵，终于猛地卡住了，卡尔曼一看说道：“一个石头？”
    “不是石头，是个小行星！”圆球从它的石头脸上裂开了一张嘴，一闭一合地发出声音道。
    “是我们脚下的这颗吗？”卡尔曼说着，用脚蹬了蹬地板。
    “对了，是它从前的样子！”圆球仿佛一个卡通气球一样，胀大缩小地玩弄着它模拟的形象。

    卡尔曼心想这它都知道，于是停顿了一下，冲着圆球问道：“你知道的事情很多吗？”
    圆球静了下来，飘飘地飞近了卡尔曼，说道：“不少，但是也不多。” 
    “你知道的，能告诉我吗？”卡尔曼谨慎地问道。
    这个“大石头”上蹿下跳地猛撞了一会儿，变回了它原本的模样，一个浅蓝色乖巧的圆球，然后说道：“你说说看吧。”
    “恩，你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吗？”卡尔曼一点点地试探着。
    “你想知道什么？”圆球也一点点地小心回答着。
    “我为什么来这里？”卡尔曼问道。
    圆球好像思考着一般，往边上飘倒了去，说道。“恩，因为你是卡尔曼啊。”
    “我只是个小人物！”卡尔曼进一步地问道。
    圆球眨巴着它自己原版的眼睛，努动着它自己的扁嘴，说着：“因为你是个小人物，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什么呀。”

    看来圆球是个滑头的家伙，卡尔曼准备换个话题方向。“你为什么叫‘圆球’呢？”
    “因为圆球形很常见，也很简洁，又讨人喜欢，所以我通常就是这个样子，于是就叫‘圆球’咯。”或许，这还真是圆球的实情，这个圆圆的模样，是挺好看的，甚至挺美学的。
    “所以，这里就是你的‘圆球’之家？”卡尔曼想起了圆球的第一句欢迎词。
    “嘿嘿，刚才逗你玩的，其实这是你的家，‘圆球’是不需要家的。”圆球仿佛在笑一样，整个球体轻轻地颤动着。

    “这是我的家？”卡尔曼心里着实吓了一跳。
    “对啊，这里将是你睡觉的地方。”圆球说着往里头飞了去。
    “啊？！”卡尔曼惊声一呼，四下里打量着这个地方。
    圆球又飞了回来。“怎么了，你害怕啦？有什么好害怕的？” 
    “哦，我是有点害怕。”卡尔曼心惊失色地答道。
    圆球凑近了卡尔曼跟前，轻柔关切地说：“你是怕这里的陌生吧，刚开始我也害怕，不久就会习惯的。”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卡尔曼终于问出了他心里，最急切最担心的问题。
    圆球挤着脸，似乎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我不属于这里！”卡尔曼已经无心跟圆球再谈什么。
    “但是，这里有你的一部分。”圆球若有若无地，不经意说着。
    “什么意思？”卡尔曼转过头，鼓着眼珠直盯着圆球，十一分惊疑地问道。
    “你必须在这里，才能找到完整的你，哎呀，总之以后你会知道的。”圆球说着，忽然又收口打住了。
    卡尔曼毫不拐弯地直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属于哪个种族？”
    “什么种族？”圆球似乎有些困惑。
    卡尔曼侵入性地问道。“你是人类吗？” 
    “你认为呢？”圆球诡黠地反问道。
    空气中传来一个呼唤的声音：“圆球…圆球…”
    “谁在喊你？”卡尔曼张望着问道。
    “卡尔曼，你先好好休息吧，我要走了，再见！”圆球跳跳地说着，然后往外滚去，“嗖”地飞不见了。
    “哎，圆…球。”卡尔曼追着喊到一半，另一半的声音就收了回来。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卡尔曼自己，他走走看了看，房间布置得并不舒服，实在不是个适合休息居住的地方，倒更像是个实验室或是仓库什么的。
    卡尔曼心想，这房间或许是临时改装的，也宽敞得太开阔了，这么大的屋子会起风的吧，嘿，倒是没有什么回音。好在卡尔曼并不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他也实在是累了，这漫长的出逃行动完全打乱了他的生活规律，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
    卡尔曼一边思忖着，一边缓步地走到了为他准备的床边，一啪嗒倒了下去，软硬适中还不错，就是小了点，这么大的屋子配一个这么窄的床，睡着了还得担心着别摔下去。

    床边的桌上还准备了一台图书阅读器，卡尔曼顺手拿了过来，展开启动，嘿这阅读器设计得还真不错，可以在空中任意悬停，不管卡尔曼是坐着、斜着还是躺着怎么样都能看，不错非常舒服。
    迷迷糊糊地卡尔曼就睡着了，屋里的灯光也熄了，被子飞了起来给卡尔曼的身子盖上，阅读器无声无息地飞回了桌面，一切都休息了。只是在梦中，卡尔曼依然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另外这是什么地方，而明天他将面对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卡尔曼在他的腕表的召唤中醒了过来，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觉得这里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什么都是自动的，就是缺少了点人气，整个房间似乎都感应到了主人的苏醒，也开始了它们的工作或使命，甚至小车还送来了卡尔曼的早餐。
    卡尔曼刚刚弄完他早晨通常的那些活动，正坐在一张硬椅子上，打算通过图书阅读器查一些关于这个小行星的资料，地上就传来一阵“骨碌碌”的硬物滚动声。
    卡尔曼一回头，原来是圆球，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球从门口滚到了过来。
    “卡尔曼，你好！”圆球说话着就飞到了卡尔曼眼前，一个随时都要落下的骇人的大石球，让卡尔曼本能地害怕道：“圆球，你快下来，变回来。”
    大石球仿佛泄气似的，发着“嗤嗤…”的声音变小，突然又开始了它四处乱飞乱撞的变身动作，最后“卜”地一声它终于变回了那个，带着些许神秘些许妩媚的浅蓝色圆球。

    “怎么样，给你准备的这些书怎么样？”圆球飞到卡尔曼跟前说道。
    卡尔曼咧着嘴说道：“这都是你准备的？谢谢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的？”
    “嘿嘿，我对你了解的还多着呢！”圆球颠颠地又落到了桌面上。
    “圆球，你究竟来自哪里？你是人吗？”卡尔曼似笑非笑地问道。
    “呵呵，你跟我呀，我跟你，你你我我的…”圆球不正经地用傻笑敷衍着，忽然它正色地又说道：“哎，卡尔曼，你胸腔里是不是装了呼吸器？” 
    卡尔曼停了一下，应道：“是的，我出生后没多久在养护中心装的。”卡尔曼说完站起来，走动着。

    “卡尔曼，你知道一个秘密吗？”圆球飞到了卡尔曼的身边。
    “什么秘密，跟我有关吗？”卡尔曼说着伸手去托圆球。
    圆球升高了些，又飞到了卡尔曼前方。“也算不上跟你有关，但可以说你跟它有关！” 
    卡尔曼思考了一下，站定问道：“是跟呼吸器有关吗？”
    “没错，你胸腔里的呼吸器，其实可以更先进的，可以跟人的身体融合得更完美。”圆球飘到了卡尔曼眼睛的高度，正好可以跟卡尔曼对视相望，如果它看得见的话。
    卡尔曼望着圆球说道：“我身体里的这个已经很不错了。”
    “但毕竟是电子技术的产品，其实火族早就研究出了更高级的呼吸器，却秘密控制不予使用。”圆球的这话可说得上是石破天惊。
    卡尔曼急切地疑惑道：“你是说基因治疗吗？”
    “不，是一种纯生物技术的人工肺，也是靠手术植入的，它能跟人体协调配合得更好，而且不会受电磁干扰影响。”圆球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卡尔曼又问道：“那后代呢？”
    “它不是基因治疗，准确地说它不是遗传治疗，不能对后代起作用，但它的优点是立即工作。”圆球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些激动的语气。
    卡尔曼低下头沉默着，一会儿又说道：“这样做，是出于政治原因，是火族为了便于区分人种，控制种族混合。”
    “可是，这样会有多少人受苦啊。” 圆球忿忿道。
    卡尔曼缓缓说着：“我想总有一天这技术会解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