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肯望着费琏,没有辩驳,他转身走到计算机前,坐在平常工作的椅子里,双手交叠抱在身前,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他说道。“…好吧,科学就从第一次开始。”
“这才叫科学精神嘛。”费琏大获全胜地欢呼道。
哈肯向实验台走去,也就是那张拼起来的长桌,喃喃道。“第一次,嘿嘿,我的第一次。”
“来,来,躺下。”费琏得意地招呼着。
“你把我注的那个说明再看一看。”哈肯躺在实验台上,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摆弄着戴上读取器。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费琏手中连接着读取器上的电缆,嘴里应道。
连完电缆,费琏走到控制台边,开始设置读取器状态。“你准备好了没有!”
哈肯左右扭了扭身子,摆了摆位置,说道:“恩,好了。”
费琏在控制台前正襟危坐地操作着,她向哈肯报告完了几个状态数据后,嚷道:“我开始了哦!”
“开始了哦!”费琏将手指放在控制钮上,远远望着哈肯,又说了一遍。
随着“咔嗒”一声,监视画面显示读取器系统开始逐项启动。
费琏就像开着一艘巨舰,得意洋洋地在仪仗队和镁光灯的欢送下,启航前往征服辽阔的宇宙边疆。
“哎?”忽然,费琏注意到监视画面上,接连显示了几项告警信息,她的巨舰刚刚出发就遇到了问题。
“我弄错什么地方了吗,哈肯?”费琏着急地望向哈肯,找他求救。
这时,费琏注意到哈肯有些不对,他用手抓挠着自己的喉咙。
哈肯发出了嘶哑的怪异声音,费琏跑到哈肯跟前,只见他用力挣扎着似乎不能呼吸,这一切吓坏了费琏。“哈肯,哈肯,你怎么啦?”
费琏撇下哈肯,叫嚷着冲回控制台。“关掉!要关掉!”
费琏劈劈啪啪地拨动了几个开关,忙乱中也不知她的操作是否符合程序,幸运的是,监视画面指示系统正在关闭。
“天啊,哈肯,你怎么啦?你嗓子怎么啦?”费琏又跑到哈肯身边,稀里哗啦地帮他摘掉读取器。
哈肯左右翻滚着,撕扯着自己的喉咙,激烈的扭动中费琏没有扶住他,哈肯跌倒了地板上。
费琏抓住哈肯的肩膀,声泪俱下地大声叫喊哈肯的名字。哈肯好像虾米一样曲张着身子,鼓涨起白煞的脸,这时他艰难地腾出右手,指向里头的一个屋子,费琏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大喊道:“你要什么?”,哈肯用手比划着什么东西。
“箱子,是那个黄箱子吗?”费琏猛地反应过来,哈肯好像跟她说起过那个东西。
费琏冲进里屋,一把从橱子里揪出一个不大的黄色箱子,又冲回哈肯身边,乒乓几下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个面罩,后面的软管连到一台小机器上,有一个显眼的红色启动开关。
费琏拿起面罩,冲哈肯问道:“给你戴上吗?”
哈肯上下抖晃着脑袋,意思应该是点头。
费琏一把按下那个红色开关,扶起哈肯的头将面罩给他戴上,又将固定带拉到哈肯脑后绷住,再轻轻将哈肯的脑袋放平。
费琏一手摸着哈肯的脸,一手紧握住他的双手,看着他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哈肯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呼吸由粗重慢慢平缓,他的双手也不再死死钳住费琏,眼睛滴溜地看看四周,又满是倦态地望向费琏。
费琏歪着腿瘫坐在地上,背对着哈肯。“呜…呜…我弄错什么地方了,呜…我不该让你做这个实验,呜…呜…”
哈肯挪动身子靠近费琏,伸手拍打着费琏的腿,拉过费琏的手。费琏眼泪鼻涕地转过身看着哈肯,一把倒在哈肯的胸口,抱住了哈肯。
嚎啕大哭了一阵,费琏呜咽着从哈肯身上爬了起来,隔着面罩打量着哈肯,死死地盯着巡视着哈肯的眼睛。费琏摘下哈肯的面罩,轻轻地吻在他的眼睛上,又吻在了他的鼻子上,然后深深眷恋地吻在哈肯的嘴唇上。
“哈肯!”
“费琏…费琏…对不起!”
费琏不太真切地听着哈肯述说他的故事,他来自的星球,他的遭遇,他体内的呼吸器,以及因为读取器干扰了呼吸器的工作,才招致了今天的危险。
费琏听着听着感觉这世界逐渐模糊,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只是,某一天她依然未醒来的梦,可是为什么她心中的感应,对于另外一个生命的感应,却那样的牵扯揪切。
哈肯静静地讲述着,他是怎么发现出气脸,他是怎么侵入自动市场,他是怎么攻击“木星”号的接口,以及他飞来火星的最初目的,还有他真正的身份。在他意识到费琏的关键性后,他怎么接近费琏,后来怎么利用她,这一切一切背后的虚假和动机。
哈肯的话语就像一只邪恶的机器手臂,一点点无情地在费琏的世界里抢走一块砖,一块最重要的砖,是她历尽千辛才觅得材料,又百般小心地烧制,最后将它砌在了最承重最向往未来的位置上。然而今天,费琏的世界因为它的空缺而完全地垮散了,砖石全部失去了重力漂浮在空中,轮番撞击着她的神经,扎刺着她的胸口。
费琏在黑夜里祈望过的,怀疑过的,挣扎过的,用力抓过的,曾经是她生命的全部的,突然破裂在她的眼前,粉碎在了她的手心里。
费琏轻轻地闭上眼睛,疲累交瘁地睡了过去,她逃到另一个恶梦世界里,宁可在那里僵硬地被追赶尖叫,也不要醒来,因为在那不需要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