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看一眼米兰，就知道她肯定是纯正的火星居民的后代，白皙透净得似乎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蛋，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地下而人造日光的紫外线不足，逐渐的一代又一代地沉淀下了这一环境的变化。
    她拥有一双好似从前地球美丽的蓝色的眼睛，常常只要恳切地盯着菲利普就能让他心生怜爱而妥协让步。对称协调而不像其他人那么突兀的宽大的鼻子，按照火星的标准来讲，是米兰脸上最精致的部位，配合她的肺火星后代能直接在含氧量低于地球的火星大气中呼吸。
    米兰黑色的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齐耳短发，就像她对待工作的态度一般严谨，一缕一缕有条不紊。在她的身体里深藏着火星开拓者传承下来的坚韧与勇气，虽然在菲利普眼中她更多的是一位优雅的妻子。

    火星历232年6月的一个清晨，米兰早早的醒来了，近几日她感到颇不安宁睡眠也不好，准备好了早餐斜靠着沙发，喝了一口合成奶她望着那虚拟的窗外太阳点点的升起，光影徐徐的变化。
    在火星上每一天有24小时37分钟，一年有669个火星日18个月，火星历的1年相当于地球历法的1.9年，从地球居民的感觉来说，每一天的时间几乎一样，而火星的一个月比地球略长一些，主要是一年多了六个月，火星的一年比地球长得多。
    十二岁火星历年龄的米兰已经相当于地球历年龄的二十三岁了。

    米兰和菲利普都在火星科学院的能源部工作，只是研究方向不同，他们和西尔斯夫妇在这艘位于小行星带的“小鹿”号实验飞船上已经工作半年了，在太空中他们依然按照火星的时间表生活作息。
    米兰转动杯子，分辨着杯子折射出的那模拟的火星上阳光的彩色光纹，心想我们的身体需要这些外界的信号来维持它的生物钟。这时菲利普也起床了，来到米兰身边坐下关切了几句。

    菲利普今年火星历年龄十五岁，他平常言语不多，是一个固执的程序化者，生活工作都按照即定的步骤准时的执行。将近两米的身高，健实的体格，全身无处不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旺盛精力，就像一匹不知疲倦的识途老马总能冷静清醒地面对任何情况。
    生活中，米兰有时故意阻断这匹老马的下一步落脚点，而他每次总是停顿一会就开始另一条绕远的路径， 米兰就这样乐此不彼的收获着快乐和满足感，菲利普则因为米兰快乐而快乐。
    菲利普有着一头棕色的头发白泛的皮肤高阔的鼻子，线条分明的嘴唇不像他的双眼那样活泼，深沉邃蓝的眼睛镶嵌在板阔的脸庞上，拥有老者一般的智慧。

    这是菲利普和米兰结婚后，第一次执行长期的太空研究任务，在火星时他们也曾合作过，米兰的专长是小型反应炉，菲利普研究太空中高密度的能量输送，加上西尔斯和他的妻子艾伦，他们四人在“小鹿”号上实验新的可以将输送功率提高几十倍的技术，菲利普是此次太空项目组长。

    工作时间到了，大家来到中央控制甲板集中，检查“小鹿”号各个系统并准备一天的任务。
    西尔斯是“小鹿”号的机械师和通讯官，十九岁的火星历年龄是他们四人中最大的，行事稳健不急不徐，从不激动争执也不肯轻易认输。他一副浑圆的腰身，还有粗实的脖颈，身手却灵活矫捷，有时艾伦叫他“大鼻梁”，是因为他那壮硕的鼻梁鼻翼鼻孔实在太惹眼，以至令人担心睡觉时小东西会跑进鼻孔里，他那对黑色的眼睛小得不相称，却时刻严肃地保持警觉。
    西尔斯负责“小鹿”号与外界的所有通讯，必须在他的控制下进行所有信息的发送或接收，尤其是对收到信息的有效性确定和加密文件的破解，以及由他将火星科学院总部发来的执行软件加载到“小鹿”号的电脑中。
    通讯官的这项任务使他与其他组员有些微妙的不同，从理论上讲通讯官有可能掌握着其他人不知道的信息或任务。

    西尔斯的妻子艾伦是系统工程师和天文学家，她比西尔斯小三岁跟他差不多高，宁静的褐色的眼睛点缀在温和的脸上，和谐平淡的面容上常有让人感到舒适和放松的恬静笑容，她总是默默的忙活着手头的工作，从不浪费一点时间在玩笑或娱乐上。

    菲利普回到他的办公区，查看着一片小行星区的能量输送线路图，在线路图中的每一个节点都是一座能量转送基地，它们就像是太空中的高压输电塔，而“小鹿”号上正在研究的就是一项能提高能量输送密度的技术，在太空中许多这样的能量转送基地接力地把能量输送到遥远的太空角落。
    这时，通讯官西尔斯从内部通讯系统里呼叫菲利普，要求他马上去中央控制甲板。
    菲利普撇下手头的工作，嘟囔了一句，这个蠢家伙。菲利普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这么一大早能有什么事情，很多实验系统都还没有开始工作呢，难道是飞船本身出故障了，但是他刚才并没有提到呀，只是要我马上过去。
    他是不是收到什么文件了，有什么文件呢，自从他们四人来到“小鹿”号接替上一个小组以来，一般性的文件倒是经常收到，那也只要在内部通信系统里转发一下就可以了，新闻性的就更简单了，不用保密地直接广播一通每人一份，而重要的执行软件，也就上次交接后不久从科学院发来过一份，由他按照即定的程序用他的密码牌加载到“小鹿”号的电脑里就是了，难道有什么紧急的情况。

    菲利普很快赶到了中央控制甲板，一进舱门正想揶揄西尔斯几句，注意到他神色郑重，立刻意识到今儿是有正经事情了。
    “怎么回事？” 菲利普问。
    “我刚收到从科学院发来的一个加密文件，解密后是一个执行软件，要求马上加载。”西尔斯边操作，边回答。
    “来源确认没有？”
    “没有问题，确定是科学院刚刚发出的文件，三重解密校验均没有问题。”这时，米兰和艾伦也进到了控制甲板,她们一进来就感觉到空气中凝重的气氛，西尔斯对她俩稍做了解释。
    菲利普望着电脑的屏幕，眉头紧锁，科学院发来什么执行软件这么紧急。
    菲利普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个执行软件，要求最高的安全级别，”西尔斯也有一些疑惑。“同时要求我们四个人的1级密码牌才能加载！”
    “有任何的注释吗？” 米兰问。
    “没有注释文件，只注明要求立即加载进‘小鹿’号的电脑。”
    菲利普心头一懔，这种级别的情况他还从来遇到过，他扫了一眼两位女士，自语道。“这会是一个什么用途的执行软件？”
    “1级密码牌是由科学院通讯部编制的一次性密码，在出发前封装在飞船的密码柜中，然后再由安全部确定每个飞船乘员对应的密码柜序号。” 艾伦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密码系统的情况。“1级密码牌只有在涉及飞船安全的情况下才启用。”

    大家都望着菲利普，他是头儿，他决定着飞船上的重要事务。
    “先让这个软件通过1级密码牌的认证吧！”菲利普考虑了一会儿，对大伙说。“取各自的密码牌到安全控制台。”
    密码柜统一存放于系统资料舱中，是“小鹿”号最重要的部分。
    大伙儿随着菲利普来到资料舱前，一束光线扫在他的脸上，进行视网膜和面部模型扫描，“喀”地门锁打开了，菲利普走上前“哐”地一声打开了资料舱厚重的大门，大家的神经都被这一声金属碰撞的扎耳声音绷紧了，各自来到属于自己的密码柜前。

    菲利普站在他的3号密码柜前，将眼睛凑近扫描窗口，“嘀…”的一声身份得到确认，密码柜的外门打开，他从胸前摘下随身携带的身份牌插入密码柜内门的读取机中，并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密码，“嘀…”内门开了，里面依次摆放着几十副厚实的塑料牌，菲利普取出了其中的一块，关上密码柜的门。
    他双手将那塑料牌用力一掰，断了，露出了里面的密码牌，他将密码牌紧紧地拽在手里，走到安全控制台前，启动了了安全确认系统。

    随后，其他三人也都带着密码牌集中了过来。
    通讯官西尔斯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小的汗珠，上一次他们刚接手“小鹿”号时加载执行软件，是因为要启动一个大的实验系统，将其连接进“小鹿”号的电脑，并且要变动整个“小鹿”号的控制结构，那次算不上什么，只用到他一个人的1级密码牌。
    可是今次这个软件诡异得什么注释也没有，却是最高的安全级别，他们在完全没有掌握任何信息的情况下，按照这飞船上该死的程序不得不执行这个加载，如果有什么恶劣的后果，他作为通讯官将负有首要责任。他又冷静地检查了一遍他操作过的每一个步骤，事实上他已经重复检查三遍了。
    作为项目组长，菲利普不希望在他负责的飞船上出现任何意外，也不想他们的研究项目遭遇任何的停顿，但是今天的事情实在是他所没有遇到过的，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刚才的过程以及最近的事情，没有发现什么纰漏和违反飞船制度的操作。

    必须进入下一步了，菲利普望了一眼米兰，紧张的她并没有给他什么暗示，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米兰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菲利普深呼吸了一口气，果断地给大家发出了指令：“开始进入安全确认程序，西尔斯！”
    必须由通讯官西尔斯提供插入密码牌的次序。
    “艾伦！”西尔斯打了个手势示意艾伦第一个。
    艾伦拿着密码牌，郑重地对着安全控制台的插槽推了进去。然后是菲利普、西尔斯、米兰依次插入密码牌。

    绿灯亮起，密码无误，这个软件确实来自火星科学院。舱里的空气彻底的凝固了，时间也停止了流动，所有的能够进行的确认都通过了，如果他们要拒绝这个从遥远的星空那头传来的玩意儿，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菲利普最后回顾了一遍所有的过程和步骤，以及“小鹿”号的制度和要求，全部符合程序。
    事到此刻，菲利普反而镇定了，他信任地给了西尔斯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进行下一步。不管那是个炸弹，还是最美好的礼物，答案就在前方。

    西尔斯的手心已经汗湿，颤抖着将右手的食指伸向控制台的确认键，又缩了回来，将手掌在身上抹了抹，似乎他的手掌会淌出汗液将这个炸弹的电路接通。
    他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骂骂咧咧道。“不管它是什么鬼玩意，进去吧。”西尔斯的食指在按键上，“哒”地敲了下去。
    “嘀…”一个红灯亮起，这个从科学院发来的神秘软件进入了“小鹿”号的电脑中。大家都摁住了心跳，死死地盯着屏幕，期待着能有什么提示。
    中央控制甲板像飞船外的星空一样寂静，只有他们四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响，仪表的指示灯呆滞地闪烁着，飞船就像被抛弃了一样，似乎停止了运转，大家紧张地互相张望着。

    “哎，你们看！”米兰跑到动力系统屏幕前，只见主动力系统从80%的动力供应直线下降，“哒”地一声，中央控制甲板照明失去了，只有部分仪表的指示灯和显示屏幕在黑暗中投射着怪异的彩光在大家的脸上，主动力系统关闭了。
    “糟糕，出错了！那个执行软件出错了！”西尔斯最害怕的问题出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菲利普惊愕地巡视着甲板。
    “哒，哒…”照明恢复，备用动力系统启动。
    “备用动力系统不是自动启动的，它没有这么快。”米兰的专长就是动力系统，她清楚动力系统的所有工作细节，她一步冲到动力控制台上，敲击着键盘检查状况。“…它是由电脑启动的！”
    艾伦瞪大了褐色的眼珠说。“是科学院的软件！”
    “咦？！探测系统正在关闭，实验系统正在关闭…所有的实验系统正在关闭！”菲利普注意着屏幕上的信息。
    一会儿的工夫，大部分系统都被关闭了，只剩下了维生系统、通讯系统和“小鹿”号的电脑系统，而且是备用动力。
    “你们过来，” 西尔斯喊着大家。主屏幕上，跳出了几个字：“飞船锁定状态。”

    科学院从火星上将“小鹿”号锁定了，为什么，菲利普迅速的思考着各种的可能，他让大家分头对飞船进行系统检查。
    飞船锁定，他们不能改变轨道也不能做任何的移动，也没法进行远程的主动探测，难道是科学院发现某个实验系统有重大漏洞，会给他们带来危险，而科学院正在研究下一步的方案？
    难道是这一带小行星区的能量输送系统出故障了，这倒是非常危险，那巨大的能量会摧毁任何没有防护的飞船，但是“小鹿”号还没有接入能量输送网络中，只是在进行一些实验。
    最糟糕的莫不是，我们被攻击了，我们收到的执行软件是伪造的，但是科学院的安全系统是经历了考验的，除非火星科学院被敌人占领了，不过那个执行软件好像并不想杀死“小鹿”号上的组员，似乎只是想让我们等候，等候着什么。
    不过，我们可不能一味的等待，否则就可能错过些什么，或许就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菲利普从西尔斯那里知道，“小鹿”号的通讯系统完整地工作着，无线电通讯、光通讯、射线通讯都没有任何的故障。
    他让米兰重新检查刚才的文件，仔细地分析它的数据来源和隐藏的数据格式，而艾伦则监视着飞船的整个系统，并试图在“小鹿”号电脑的可以进入的级别里搜索些有用的信息。而菲利普则与西尔斯一起通过通讯系统扫描该小行星区的情况。

    西尔斯把“小鹿”号的无线电通讯从他们常用的频段扩展开，做全频段扫描，很快发现了不寻常的现象。
    科学院专用频段非常忙碌，有大量的通讯活动，而公共通讯频段似乎被阻塞了，充满噪声，他们无意中扫描到的几个军用频段有非常活跃的通讯信号，但他们无法破解军用通讯。
    菲利普立刻明白，“小鹿”号被锁定不是一个偶然的单一事件，出大事了，有可能小行星区有军事活动，但他不能确定这军事活动是什么性质的，是军事演习，是军事部署，还是武器系统实验，或是爆发战争了，又或是这一小行星区的什么设施出严重故障了。
    他们又回到科学院专用频段，试图发掘一些可以识别的信息出来。
    米兰将今天收到的原始数据与历史数据进行了比较，发现了一些转发系统留下的标志信息几乎一样，说明这些数据是通过相同的路径到达的。现在能够肯定的是，今天收到的执行软件就是从火星科学院总部发出的。
    艾伦检查“小鹿”号的电脑，发现执行软件已经执行完毕，并没有仍处于激活状态的部分，飞船系统已经稳定下来，或许执行软件正在等待着什么触发事件。
    西尔斯在科学院专用频段里搜索，发现有大量关于“木星”号的通讯，但他们无法解读具体的通讯内容。这“木星”号几个字跳进了菲利普的大脑里，就像烧毁的机器一样“嗡”的一声，“木星”号要是出了什么故障，那将是一场灾难。

    “木星”号系统起源于火星历190年的研究，地球科学院的鲍曼在开发气态行星资源的研究中取得了突破，建立了开发木星资源的完整的理论，一旦能够将木星无穷尽的氢开发并运送出来，将缓解地球和火星对能源的极大需求。
    当时地球人口已经达到280亿，地球的大气和海洋几乎被人类破坏，从太空中已经看不到美丽的蓝色，地球上接收到的太阳光能量不足从前的十分之一，人类开拓火星而繁衍下来的火星居民也接近30亿。
    火星需要的能源大部分从地球运送过去，火星的开发拓展了人类的生存空间，却急剧地加重了地球的能源负担。火星与地球的关系也因此紧张，地球上一些派系开始排斥火星，认为劣等的火星居民将使地球社会崩溃，极端分子甚至提议抛弃火星。
    人类的发展遇到了能源的瓶颈，然而“木星”号系统给全人类带来了希望，火星历八年后，“木星”号宣告初步建设完成，同年从木星开采的第一桶燃料运抵火星，火星的生存条件立刻得到了巨大的改进，包括后来人们用“木星”号开采来的能源建设并强化了火星磁场，火星居民也逐步地从火星地下走到了火星的地面，当然，直到今天大部分火星居民依然生活在地下。

    关于“木星”号的继续研究从此逐渐转移到火星上进行。
    又过了火星历十年后，火星科学院的詹姆士开发了太空中的远距离能量输送技术，他是火星居民的后代从来都没有去过地球。这项技术使得能量的传送更方便也更安全，“木星”号成了太空中的巨大的能源工厂，而且是太空中能量输送网的源头。
    逐渐完善的和愈加密集的能量输送网络，加快了人类开发太阳系的进度，在火星轨道和木星轨道之间的小行星区建设的采矿基地，其规模迅速扩大。有了方便的能源供应，人类又开始了大规模的开发生存空间并重新开始了大量移民，人类在采矿基地附近建设了一些永久的居住设施。
    在火星历不到十五年的时间内，太阳系除了地球和火星之外的空间里又移居了大约10亿的人口。地球居民涌入火星，使火星与地球的关系再度紧张，不过这次是火星的一些官员唾弃地球居民，批驳他们为落伍的将被时代抛弃的种族。

    太阳系里除了地球居民，在其他空间生存的人类极度依赖于“木星”号系统。
    作为人类一项最重要的伟大工程，“木星”号给人类的发展发挥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在火星环绕太阳运行的轨道上以及外侧，人类建设了探索外太阳系和外星系的空间基地，启动了包括光帆飞船等一些需要耗费巨大能量的研究项目。

    人类的太阳系纪元从此进入了光年时代，这个时代到来的标志，是人类发射的飞得最远一艘无人飞行器到达了距离太阳一光年远的地方。
    但是不知不觉中，也许是由于遥远的空间距离，也许是由于血脉传承的分支，也许是由于生存环境的差异，火星居民与地球居民逐渐分化，火星居民不无轻蔑地称呼地球居民为地族，而自己为火族。
    至少在菲利普看来，人类终将走向分裂。

    在“小鹿”号上，菲利普小组正直接地切肤地感受着“木星”号对他们的重要性。
    菲利普把大家聚集在一起，综合各人的信息和意见。菲利普告诉大家，发现大量有关“木星”号的通讯，“木星”号可能出故障了，或者是因为结构调整导致了大量通讯，总之“木星”号的任何变化都对他们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米兰说，是否要发出呼救信号，立刻遭到了菲利普和西尔斯的反对。菲利普认为现在的情况还不是紧急关头，应该再观察一天，看看新的情况。菲利普心里也闪过了危急时候弃船的念头，但必须依据飞船制定的程序，在必要时才能做出这个决定，从他个人的角度也非常不愿意轻易放弃“小鹿”号、放弃这个项目，再说离开“小鹿”号乘坐逃逸艇离开，也存在风险，此时的太空也许已经不再安全。

    综合了各种可能，菲利普决定制定一个紧急情况的计划。
    他们一起分析了飞船目前的状况后，准备对维生系统和备用动力系统做一些调整，以便应付最糟糕的情况。经过共同的努力，很快就完成了紧急计划和调整设计，大伙儿立刻分头准备去了，米兰负责收集实验系统的动力燃料并集中到“小鹿”号备用动力舱中，艾伦负责关闭和调整不必要部分的动力供应和氧气供应，关闭“小鹿”号一些舱室。西尔斯继续监视通讯系统，并搜寻可能的信息。菲利普先帮助米兰调整备用动力系统的线路，然后再检查逃逸系统。在这种从未遇见过的情况下，似乎大家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至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为了在飞船的不同角落里可以随时联系，每个人都带上了无线耳机。
    菲利普与米兰来到货物舱，米兰跳进了一辆运输小车，启动了引擎，菲利普收拾了一些必要的工具装上小车，一块儿出发了。
    在路上，米兰抬手关掉了麦克风，并示意菲利普也这么做，米兰想单独跟他谈一谈。

    米兰看着前方，边控制着方向盘，边问道：“菲利普，你是不是感觉这可能是战争的前夕？”
    “米兰，你知道的，”
    菲利普舒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独立派的劳尔将军一直就是战争的鼓吹者。”
    “但是，高层乃至西蒙领袖并不支持他呀。”米兰平常不关心政治，也讨厌人们谈论战争，可是一天之间似乎战争就迫在眼前了，她感觉像做梦一样。
    “我也不知道，情况也许会变的，只是我们没有察觉。” 菲利普虽然反对战争，但在内心深处还是支持火族独立的。
    “如果与地族一旦开战，首先争夺的将会是‘木星’号。”米兰说着，看到前方是一个分支路口，做了个手势让菲利普查一下。
    菲利普在飞船通道的导引图上，查询了一下，然后伸手示意向左，他接着说：“不！我认为必须先控制了‘木星’号，才能真正开战。”
    “…”米兰望了菲利普一眼，说道。“你认为‘小鹿’号被锁定，其实是控制‘木星’号计划的一部分？”
    “因为‘木星’号及能量输送网络，提供了火星最主要的能量供应，”菲利普脑中闪过了战争爆发后，火族和地族在太空交战的画面，感叹道。“它是战争的关键，也是我们生存的关键。”
    米兰明白菲利普的意思，但心里面还是非常不情意接受那样一个战争的场面。“…战争真的不可避免吗？” 
    “…希望我的预感是错误的。”菲利普探出手轻拍着米兰握着方向盘的小手说道。

    两人都沉默了，只有小车嗡嗡的声音在飞船的通道里反射回响着。他们抵达了第一个实验系统，菲利普到车斗里收拾工具。
    米兰凑到菲利普身边，轻声问道：“你觉得西尔斯可疑吗？”
    “恩，理论上他可能是情报部门派来的。”他们谈论到了一个敏感的话题，两人的神情都显着些尴尬。
    菲利普回忆了一下，接着说。“但，我们并没有证据。”
    他又补充道。“再说，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相反，”菲利普下意识地再压低了音量，说道。“如果真的开战的话，上级会以他的供词来判断我们的战争立场。”
    “一旦开战，不是战友就是敌人，有时两者的界线是模糊的。” 对于这样残酷的局面，菲利普心中泛起了对未来的担心。
    “那我们该怎么办？”对战争纷乱的恐惧涌上了米兰的心头。
    “如果战争真的不可避免的要到来，我们的项目肯定要暂停。将来会怎么样，难以预料…”菲利普心中也没有答案，糟糕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的。

    闪念间，米兰好似浏览了一遍人类几千年的历史，人类历史从来就交织着战争，交织着镇压与反抗，也交织着饥饿与苦难，人总是踩着倒在地上的另一个人向前进，似乎没有牺牲就没有生存，到底是人们生存的自然空间太小，还是人们心中的空间太小。
    米兰害怕这世界的空间太大，会把她与菲利普分离，她又害怕这世界的空间太小，容不下她跟菲利普小小的一个位置。米兰不安地望着菲利普，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慌张。

    “米兰，我们在一起，可以克服任何的困难。”
    菲利普伸出双臂将米兰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茫然地望向“小鹿”号长长通道的深处。他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他要坚强地面对任何困境，任何力量也不能分开——他和他的米兰。
    米兰仰起脸，寻找着她爱人的眼神，寻找着菲利普眼中的答案，她看到了坚毅与豪气，她看到了他的爱，也看到了未来的未知。菲利普轻轻地吻住了米兰的嘴唇，给她传递着热力，传递着力量和勇气。